二胡声划破长空,凌晓琪被无力感压垮,于雨中落泪;曲风一转,郭文玥在床前哭别父亲,观众痛入心扉。朱芸编为港产片《白日之下》及《破·地狱》配乐,勇夺今年金像奖“最佳原创电影音乐”宝座。他指,配乐没有一纸天书,必须有情感支撑,常在脑海构想电影以外的故事情节,代入角色。回想昔日对自己许下的各种诺言,他默默耕耘,逐步实践理想,盼望能保持初心,继续在配乐路上奔驰,创作更多撼动人心的音乐。 ▲朱芸编醉心音乐,盼能保持初心,继续在配乐路上奔驰。 指落,拉弓,饱满又沉郁的二胡声在空气中缭绕,朱芸编闭起双眼,以腕运弓,奏出细腻音韵,重现《破·地狱》经典的度脱之舞。 配乐为电影加乘,恰到好处为佳。入行8年,朱芸编仍在努力拿捏平衡,是轻或重,推进或留白,没有一纸天书,“偶尔要抽离工作,以观众角度欣赏,细听音乐会否令电影脱轨。”他说,近年许多港产片走写实路线,如《白日之下》聚焦残疾院舍悲歌、《破·地狱》论生死,“留白”尤其重要,“演员表情够,音乐就该退后,不然等同直接叫观众哭泣,其实不太好。” ▲朱芸编凭《破·地狱》夺得第43届香港电影金像奖“最佳原创电影音乐”殊荣。 构思故事情节代入角色 《白日之下》中,院长强奸智障院友一幕,女角眼神空洞,无声呐喊令人格外悲愤。朱芸编指,悲伤画面配上悲伤音乐准没错,但“悲”有许多种,他转用法国印象派风格,以一段平静的钢琴声反衬,空洞的孤独感涌现,“观众自然感觉到,毋须透过音乐刻意引导。” ▲《白日之下》聚焦残疾院舍悲歌。(左起)导演简君晋、余香凝、朱芸编。 《破·地狱》中父女不和,女儿在父亲离世后,于床前第一次喊“爸”,音乐何时起奏成一大难题。他举例,“是叫‘爸’当刻?之后一秒?抑或几秒之后?”结果,他故意延后音乐,认为人们面对至亲离世,当刻尚未崩溃,更多是木无表情、五味杂陈,再经历呆坐与静默,泪水才填满眼框,静默过后的音符更有穿透力,“那刻才入音乐,好像更加‘痛’。” 为与角色共情,朱芸编常在脑海构想电影以外的故事情节。他直言,曾幻想父亲离自己而去,又代入女角回忆童年时光,“父亲离世后,我未必会回忆我俩的分歧,但会忆起他如何疼爱我,知道自己心里爱惜他。” 细腻的情感让朱芸编在电影圈崭露头角,今年,他凭《破·地狱》连夺第18届亚洲电影大奖“最佳原创音乐”及第43届香港电影金像奖“最佳原创电影音乐”,手握宝座背后,一路走来不易。 ▲去年6月,朱芸编(右)与父亲朱道忠(左)一同演出。 中乐世家出身 “二胡神童”赴英留学 朱芸编出身自中乐世家,父亲为二胡演奏家朱道忠,儿时把玩父亲家中爱琴,至7岁正式习艺,11岁囊括香港校际音乐节二胡、高胡和板胡3项深造组冠军。“二胡神童”长大后弃读法律,赴英修读西方音乐学和作曲,并于皇家音乐学院修毕电影音乐和音乐制作硕士。 回想硕士毕业后,朱芸编往返港、英两地演出,应泰迪罗宾邀请回港发展,受引荐为华语奇幻片《悟空传》配乐。他坦言,那年稚气未减,从没想过年仅25岁已接到首部电影配乐,怀才得遇,惟要任展西东尚馀百里。他形容,一开始极不顺利,制作多段曲目仍未获首肯,但初出茅庐坚持己见,与导演吵得面红耳赤,及后才发现自己过度争持,“我太兴奋做自己的音乐,但画面根本不需要那麽澎湃。” “电影是团队合作,不是一个人话事。”尽管内心充满郁闷,朱芸编誓要把孙悟空轰上天庭,灵机一动制作大段音乐,导演听后如小孩般边唱边跳。如是者,往后工作如鱼得水,他驾驭中、西乐团及摇滚乐队共奏,首部电影面世。 ▲《破·地狱》成为香港史上最高票房的华语电影。 昔日戏言成真 夺最佳原创电影音乐 工作接踵而来,朱芸编获中国动画电影《哪吒之魔童降世》的导演“饺子”(本名杨宇)垂青,唢呐搭配电吉他犹如神来之笔,电影票房高开50亿元人民币;朱续参与续作《哪吒之魔童闹海》,截至上月底,电影全球总票房超过159亿元人民币,累计观影人次超过3.2亿人次。他谦虚指,不论票房如何,也会尽力创作,“观众未必知道我的名字,但有几亿人听过我的音乐,这件事很梦幻。” 朱芸编实际从事电影配乐已有8年,近3年才踏入香港电影圈。他慨歎时间流逝,但回顾昔日许下的诺言,已逐渐成真。他指,在学时与同窗玩笑般的“金像宣言”,怎料一语成谶。他又说,当年不够钱读硕士,申请英国电影学院奖(BAFTA)的全额奖学金,考官曾问他,“若日后登上报纸头版,希望记者写什么?”他不假思索,希望自己开一间音乐学校,结果他在几年前圆梦,其学生在校际音乐节屡获殊荣。 ▲朱芸编教许冠文拉二胡,边唱边奏南音《游十殿》。 “对我而言,音乐是我的生命,不可或缺。”朱芸编相信,音乐会伴随一生,而从事配乐的最大挑战,在于拿捏何时执着,何时“放手”。他解释,现时重温旧作,屡想改动,“但它已经有自己条‘命’,就要让它成长;要相信电影在最好的状态和安排下上映。” 金像奖在手,朱芸编固然渴望放眼荷里活制作,甚至剑指奥斯卡等国际性奖项,但他坦言,再远大的目标,关键也在于自己,要保持初心,努力学习,用心做好每个项目,“如果我数十年后仍未‘滑牙’,已经很好。” 拒绝被定型 多元配乐无界限 屡为古风电影配乐,朱芸编一度担心被定型,犹幸受邀为两部港产片配乐。他渴望能为不同题材的电影配乐,进一步发挥潜能。 早年,朱芸编为多部大型古风电影创作音乐,他不希望被定型,一直盼望接到近代电影的工作。近年的《白日之下》及《破·地狱》较写实,为其品牌添上“社会议题”一词,至近月受邀为爱情片《他年·她日》配乐,才打破既有定律。 然而,他亦渴望为不同题材的电影配乐,如刻划人性、黑色幽默、歌舞的电影,甚至“轻科幻片”,进一步发挥潜能。他又言,自己尤爱亚历山大·达士勒(Alexandre Desplat)及汉斯·季默(Hans Zimmer)的配乐,亦爱韦斯·安德逊(Wes Anderson)导演的电影,极致的黑色幽默呈现独特风格,“其童话世界隐喻写实事件,政治也好,生活状态也好,喜剧看似轻鬆,实质十分沉重。” 科技难取代真乐器 为音乐走遍世界 朱芸编坚持以真乐器录制创作,因而有机会周游列国,探索世界风情获取灵感。 朱芸编与《白日之下》导演简君晋一拍即合,不计成本远赴意大利作曲家安尼奥·摩利哥尼(Ennio Morricone)的工作室录音。朱形容,那时和简导如疯子般执着,从没想到管弦乐团看完故事大纲和听过配乐样带后,向二人提出预算相宜的计划,便放手一搏追梦,“好像去朝圣一个传奇。” 录制真乐器的质感和韵味,科技难以替代,惟成本成为一大难题。朱芸编从未想过放弃,“我爸经常问我,会不会明天无饭开?但那是我的作品,听到很有满足感。” 他指,录制音乐周游列国,至今已到过50多个国家。除了简导带他游览罗马及梵蒂冈,他曾到访北马其顿录音,顺道游览塞尔维亚、科索沃及黑山共和国,“踏足不同地方,吃不同食物,才会有不同灵感。” 以上内容归星岛新闻集团所有,未经许可不得擅自转载引用。 (责任编辑:admin) |